《平凡的世界》
小时候,我们常常把亲戚这两字看得多么美好和重要。
一旦长大成人,开始独立生活,我们便很快知道,亲戚关系常常是庸俗的;
互相设法沾光,沾不上光就翻白眼;甚至你生活中最大的困难也常常是亲戚们造成的;
生活同样会告诉你,亲戚往往不如朋友对你真诚。
见鬼去吧,亲戚
这样的城市是一个各色人等混杂的天地;而每一个层次的人又有自己的天地。
最大的好处是,大街上谁也不认识谁,谁也不关心谁。
他衣衫行装虽然破烂不堪,但只要不露羞丑,照样可以在这个世界里自由行走,别人连笑话你的兴趣都没有
当你一踏进它的大门,便会豁然明白,你已经从孩子变成了大人。
青春岁月开始了。
这是你的黄金年华,连空气都象美酒一般醇香醉人。
对田福堂这样的人来说,权力即便是象征性地存在,也是极其重要的。
活着时,权力是最好的精神食粮;死去时,权力也是最好的“安魂曲”。
当一个人集中地凝视着自己的不幸时,他就很难想象别人的苦难。
我们承认伟人在历史过程中的贡献。
可人类生活的大厦从本质上说,是由无数普通人的血汗乃至生命所建造的。
伟人们常常企图用纪念碑或纪念堂来使自己永世流芳。
真正万古长青的却是普通人的无人纪念碑——生生不息的人类生活自身。
是的,生活之树常青。
结论依然应该是:幸福,或者说生存的价值,并不在于我们从事什么样的工作。
在无数艰难困苦之中,又何尝不包含人生的幸福?
他为妹妹们的生活高兴,也为他自己的生活而感到骄傲。
细细想起来,我们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差异。
这不是说谁比谁强,而是性格、爱好和对生活的看法不尽相同。
正因为如此,才终于导致了这场悲剧……
人往往到此时才心平气静地回顾自己已经走过的生命历程,洞若观火地审视自己半个世纪生活中的那些失误和不当;
同时更广阔和透彻地认识了人生的意义——即所谓“知天命”。
因此,这样的人就能在这样的时期极好地调整自己,用更宽容、善良、豁达和优雅的态度对待生活。
他还应该象往常一样,精神抖擞地跳上新生活的马车,坐在驾辕的位置上,绷紧全身的肌肉和神经,吆喝着,呐喊着,继续走向前去!
这种认识当然出自这些人非同一般的生活经历,而不在于读了多少伟人们的“生活指南”书。
当然,这不是说,一定要在某些不协调甚至对立的认识中分出是非来。
比如,孙少平自己不愿来大城市生活,并不意味着他对大城市和生活在其间的人们有丝毫鄙视的情绪。
不,恰恰相反!这个人常常用羡慕和祝福的眼光看待大街上红光满面的男女老少。
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生活。
我应该把一切进行得比现在更好。
历史,社会环境,尤其是个人的素养,都在局限人——不仅局限艺术作品中的人,首先局限它的创造者。
所有人的生命历程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都是一个小小的段落,因此,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命中注定的遗撼。
遗撼,深深的遗撼。
唯一能自慰的是,我们曾真诚而充满激情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过,竭尽全力地劳动过,并不计代价地将自己的血汗献给了不死的人类之树。
那么,要旨仍然应该是首先战胜自己,并将精神提升到不断发展着的生活所要求的那种高度,才有可能使自己重新走出洼地,亦步亦趋跟着生活进入新的境界。
不管实际结果如何,这个起码的觉悟应当具备。
结论一目了然:只能永远把艰辛的劳动看作是生命的必要;
即使没有收获的指望,也心平气静地继续耕种
《简单的逻辑学》
是民主的内涵有其丰富的来源:人物、事件、宪法、立法行动、旧制度以及新制度等。
如果我要和其他人讨论民主问题,为了避免因走入主观主义的歧路而无法与别人沟通,我讨论的必然是现实中大家都明白的事物;
我必须不断地涉及现实中的种种事件,而这些事件即是民主内涵的现实土壤。
错误观念即对客观事物作出偏离其本源的错误反映。
没有任何观念可以完全脱离客观世界,即便是最荒谬的想法。
但是观念与客观世界的联系可以变得遥远而难以捉摸。
错误观念已经偏离了事物的本源,它或许不能提供客观事物的真实情况,但却可以反映出产生错误观念的人的精神状态。
错误观念是我们在应该全神贯注时却麻痹大意的产物,是我们对客观世界作出一相情愿的假设的结果,它只能由我们自己负责
语言要忠实表达出客观事物的本来面貌,从而使我们的沟通有坚实的事实基础
语言和观念的匹配度越高,沟通就越清晰、有效
在逻辑学中,陈述有其特定的含义,它是语言上的特定表达方式,只针对可以作出真假判断的命题
不要想当然地认为你的听众会领悟你没有直接表达的意思
说完整的句子
不要将主观看法当做客观事实
避免使用双重否定
最忌讳两件事:一是对人讲话态度傲慢;二是故作高深,让人云里雾里。
避免产生歧义的方法是,让你所运用的词语尽可能有针对性地反映出你的本意,以便读者或者听众不用费心去猜测你所说的到底是什么
命题的定义:一个可以作出真假判断的语言表述。
决定命题真假的依据是现实情况,而逻辑真相是建立在本体真相的基础之上的
不要将你主观上的某个灰色观念无限放大到包括整个世界,并且认为这就是世界的本来面貌
这里所体现的原理是:负面只有在正面已知的情况下才可以被确认为负面
真实性针对命题的内容,而有效性则针对命题的结构,我们称之为论证
每一个M都是P。
每一个S都是M。
所以,每一个S都是P。
第一个命题是大前提,第二个是小前提,不用说,第三个是结论。
三个大写字母,M、S、P,分别代表着三个命题中包含的事物——要表达的观点。
M代表“中项”,P代表“大项”,S代表“小项”。
中项尤其重要,因为它的任务是搭建起联结其他两项的桥梁,论证的成功与否有赖于中项。
我们来看一个例子:
以价值命题为前提的论断,永远不能像以事实为前提的论断那样,有确定的评判标准,因为价值的评估永远会受到挑战
命题的量指的是它是全称的还是特称的
一个命题,是某种可真可假的论断的语言表达。
从语法上看,每个命题都包括一个主项和一个谓项。
主项,是我们所要言说的对象,而谓项,则是我们对此对象所说的一切。
断言是将谓项附着于主项的观念联结过程。
真相如果只存在于理论上,不能通过实践去检验,那它还是不存在的。
推卸应该承担的责任是道德沦丧,而忍受一切则会使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。
永远不要直接调动人们的情感,要努力使人们自己发现真相。
只有真相,才值得人们为之欢呼雀跃。
论证的目的是发现真相,争吵的目的是击败你的对手
很多重要的事物都不能定量衡量,或许我们可以说最重要的事物都不能。
例如爱、美丽、善良、公正、自由、和平,等等。
我们如何衡量它们?它们有多重?速度是多少?成本几角几分?
试图将不需要量化的事物进行量化是对它们的亵渎。
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进行反对论证,并不能因此证明其为真。
不能仅仅因为你不能证明我是错的,就说我的观点是对的。
《九三年》
在我们身上造成黑夜的东西,也能给我们留下点点星光。
西穆尔丹为人真诚可靠,身上充满美德。
可是这些品质只在黑暗当中闪烁
普遍的道德是社会的基础,普遍的良心是法律的基础。
在这些摧残文明又使文明复兴的关键性的灾变前面,很难对某一细节的是非作出评判。
根据结果去责备或称赞某些人,那简直无异于根据总数去责备或称赞一个个数字。
该发生的事总得发生,要刮的风也不会不刮。
永远晴朗的天空不会受到这些寒风的影响。革命之上存在着真理和正义,正如暴风雨之上仍有繁星密布的天空。
我们不禁暗自寻思,这样一个盲人忍受得了如此强烈的光线吗?
布列塔尼觉得不堪忍受这种暴力的解放,于是奋起反抗。这是奴隶们习惯性的错误。
谁救了狼就害了羊。谁治好了秃鹫的翅膀,就得为它的利爪负责。
革命有一个敌人,就是旧世界,革命对旧世界就要冷酷无情;
正如外科医生也有一个敌人,就是坏疽,外科医生对坏疽也得冷酷无情。
革命就是
消灭国王来铲除君主制度,
消灭贵族来铲除贵族阶级,
消灭军人来铲除专制政府,
消灭僧侣来铲除迷信,
消灭法官来铲除野蛮,
总之,就是要消灭暴君来铲除暴政。
这个手术是可怕的,革命很有把握地在做这个手术。至于得牺牲多少健康的肌肉,请去问问博埃哈夫是怎么想的吧。
哪有切除肿瘤而不流一滴血的?哪有扑灭火灾而不拆除一点房屋的?
这些可怕的非做不可的事就是成功的本身条件。
一个外科医生好似一个屠夫;一个为人治病的人看上去会像一个刽子手。
革命就献身于这种不可避免的工作。革命切割毁伤,但是挽救了生命
怎么!你要为病毒向革命求情吗?你希望革命对有害的东西表示宽大吗?革命不会听你的。
革命抓住过去,要把过去消灭。革命在文明身上切开一道很深的口子,人类的健康就要从这道口子里产生。
你痛苦吗?当然痛苦。这要持续多长时间呢?持续手术所需要的时间。
而后你就能活下去了。革命在为世界开刀。所以才有这流血的九三年
外科医生是心平气和的,”郭万说,“而我看到的人态度都很激烈。”
“革命就需要一些凶狠强悍的人来推动,”
西穆尔丹反驳道,
“革命不要一切发抖的手,而只信赖铁石心肠的人。
丹东是不好惹的,罗伯斯比尔是坚定不移的,圣茹斯特是不屈不挠的,马拉是铁面无情的。
小心,郭万。这几个人名是不可缺少的。
对于我们,它们和军队一样重要。它们会使欧洲发抖。”
“可能也会使未来发抖吧,”郭万说。
这个反问使西穆尔丹沉思起来。接着他抬起头来说道:“那些狮子就是意识,那些狮子就是观念,那些狮子就是原则。”
“它们造成恐怖。”
“总有一天,革命会证明恐怖是正确的。”
“只怕恐怖会引起对革命的中伤。”
郭万接着说道:>
“自由、平等、博爱,都是和平与和谐的信条。
为什么要给这些信条一个吓人的外表呢?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?
就是要争取各个民族形成世界性的共和国。
那么,我们就不应当使他们感到害怕。
恐吓有什么用呢?恐吓不能吸引各个民族,正如稻草人不能引诱鸟雀一样。
为了行善就不应该去作恶。推翻王位并不是为了竖起断头台。
杀死国王,让民族生存下去。打掉王冠,放过脑袋。
革命是和谐,不是恐怖。温和的思想并没有被严酷无情的人好好贯彻。
我认为‘赦免’是人类语言中最美好的字眼。我只在自己有流血的危险的时候才愿意流血。
不过,我只会打仗,只是一个军人。
可是,如果人们不能宽恕,那么就根本不值得去争取胜利。
让我们在战斗中是敌人的敌人,胜利后就成为他们的兄弟。”
他是一个二流人物,既老实,又勇敢,又平凡,当兵比当官更为合适,在完成无需理解的职责时十分聪明
他从不心软,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腐蚀,既不会贪图钱财而出卖良心,也不会出于怜悯而不顾正义。
他的灵魂和他的心上有纪律和命令这两个遮光的罩子,就像马的两只眼睛上戴的眼罩一样,他在可以看得见的范围内向前走去。
他的步子是笔直的,但是他的道路是狭窄的。